四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四) (第5/5页)
就在此时,陈克却大声说道:“王先生,你觉得因为你的原因,袁先生受了辱。你此时若是自尽或者自残,那袁先生岂不是白白为你受了屈辱?王先生,哪怕是为了袁先生,也请你保重自己啊。袁先生绝对希望能够再见到你的。”
听到陈克这话,王士珍立刻清醒了。他本来就是个性格稳健之人,只是受了大刺激这才失态。很快压住心头的情绪,王士珍缓缓坐回凳子上。众人见陈克的话起了作用,也放下心来。屋里头站着的人都做回了椅子里头。
“我首先要声明,我们的确是有威胁的意思,不过我们却没有侮辱袁先生的意思。公事就是公事,我们侮辱袁先生一番,有什么意义呢?我们的目的是想和袁先生合作。如果可能的话呢,我们希望能够合作到满清灭亡为止。而且袁先生……”
“陈文青,你开口袁先生闭口袁先生,叫一句袁前辈你会死?”王士珍忍不住断喝道。
陈克当时就明白自己的一个错误。党委认为人民党与满清是对等的,所以称呼上也采用了对等的称呼。经王士珍这么一喝,陈克也觉得一定要与袁世凯拉平的想法有些过分。毕竟人民党的同志年纪上比袁世凯小了好些。
“袁前辈现在在满清朝廷里头腹背受敌,他这等人杰若是被宵小所害,乃是中国之不幸……”
“陈文青,你和你父母长辈也是这么说话么?”王士珍更加忍耐不住了,一群晚辈竟然以居高临下的态度教训起长辈来了,王士珍真的没见过这么无礼之人。
陈克作为孩子,和长辈在一起的是总是被娇惯的。而且长辈和他谈事情,也以讨论说理为主,并不在乎什么严格的长幼之别。他们只是告诉陈克,要有礼貌,以解决事情的角度来谈话,得学会倾听别人说话,自己的谈吐要不卑不亢。到了这个时代之后,陈克一直是领着大家做事,根本没人敢对陈克提出什么“长幼之别”这种东西。他自然是不懂。
瞅了一眼路辉天,只见路辉天满脸的不服气。不过这种不服气很像是那种自觉的占了道理和上风的孩子对年长者的不服气。陈克突然怀疑,因为党委里头都是年轻人,在商量措辞的时候,陈克是不清楚这年头晚辈怎么向长辈说话,而大家是觉得对北洋根本不用在意,所以故意用了一些在这个时代“以下犯上”的言辞吧?
此时陈克想起华雄茂直称袁世凯为“老东西”,而周围的年轻同志们对这个称呼根本无动于衷。陈克觉得自己的猜想极有可能是正确的。
沈曾植到这场景,又想笑,可是又笑不出来。从陈克的神色来,陈克只怕真的没受过长幼有别的教育。而路辉天样子拼命忍住了不满,这才没有跳起来指着王士珍破口大骂。沈曾植对自己俘虏的身份还有自觉的,既然身为俘虏,那就根本没有体面这玩意了。不过据沈曾植观察,人民党的这些年轻革命者不是有选择的对人施以长幼之理,他们实行自己的那套平等的礼数,完全抛弃了传统的那套东西。而王士珍很明显没有理解到这点,对于陈克等人的种种“无礼”,王士珍认为这是陈克故意的。
想到这里,沈曾植向严复。正巧严复也过来,从严复的眼中,沈曾植到的是一种无奈。想来严复也已经彻底明白了到底怎么回事。沈曾植知道严复一直就很讨厌官场那套,加上严复是西学大家,对于不少传统也不支持。沈曾植暗叹,由这么一群老老少少商量出来的“外交辞令”,这要是能被王士珍接受,才是件奇怪的事情吧?
众人都等着陈克说话,而陈克不负众望的开口了,“王前辈,我们从内心来说,是非常尊重袁前辈的,我们相信袁前辈是一位真正的政治家,是能够支持天下的人杰。对于政治而言,我们讲的是利益。现在我们要谈的是北洋集团和我们人民党的政治利益。我们相信在现在这个阶段,北洋集团与我们人民党进行合作,能够让双方都得到最大的利益。我们不相信袁前辈是因为我们这些晚辈礼节不到,所以拒绝了我们的合作请求。袁前辈绝对不是这等无聊之人。我现在想问您一下,在您的心里头,您是先忠于满清,再忠于袁前辈。还是先忠于袁前辈,再谈到忠于满清?您能给个答复么?”
听陈克这么问,王士珍不吭声了。王士珍既忠于袁世凯又忠于满清,虽然心里头忠于袁世凯多些,不过王士珍并不认为有必要让一群反贼知道这点。
见王士珍拒绝回答问题,陈克继续说了下去,“王前辈,你或许会觉得我们在唱高调。但是我们真的认为在满清覆灭后,由北洋集团继承满清的政治遗产,这对中国有利。对中国有利的事情,我们就会支持,就会赞同。但是袁前辈一定要和满清站到一起,那么我们就会利用满清自己的矛盾,用满清朝廷里头惯用的龌龊手段,把作为满清最强有力爪牙的袁前辈置于死地。失去了袁前辈,作为满清爪牙的北洋集团就是一盘散沙,对我们人民党构不成威胁。”
路辉天见陈克终于强硬起来,原本不满的神色终于平复下来。严复与沈曾植的神色也很平静,既然**裸的谈利益,就没有任何必要将个人感情带进公事里头来。
“王前辈,我现在觉得袁前辈不太相信我们,为了增加袁前辈对我们的信心。您觉得是您先回北京好,还是让段前辈先回北京好呢?您能给个建议么?”
王士珍万万没想到陈克最后居然提出这么一个问题,他真的感到了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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