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七 光复会的态度(三) (第2/5页)
但是陶成章与徐锡麟都知道,这不过是暂时的。如果没有大批受过专业培训的医生进行救治,那些身体越来越虚弱的受伤人员,只怕撑不了太久。但是这种伤势中医是解决不了的,西医只有上海才有。而且大多数还是洋人,他们根本不可能来杭州治病。陶成章一面派人去上海努力请医生,一面让徐锡麟前往安徽向陈克求助。
原先对人民党极为反感的干部们这次都没有什么废话,年轻气盛的干部们多数上了第一线作战,受伤的人里头他们比例可是不低。关系到自己性命的时候,没人再敢趾高气扬的说话。上次他们本来就不希望人民党来浙江,提出条件的时候自然是故意刁难。而现在他们都很清楚,请人民党派医生的事情,即便是好话说尽,人民党也未必肯真心帮忙。如果此时再大放厥词,故意刁难,那还不如不派人去呢。
从秋瑾病房里头出来,有人已经在门外等着徐锡麟,马匹和简单的行李已经备好。徐锡麟和几个同志上了马匹,向着城外官道方向去了。陶成章也骑着马同行,他和其他几名干部亲自送徐锡麟到城外。所有人的神色都是焦急,受伤的同志都是光复会里头的敢战之士,其实打到第四天的时候,光复会的兵力已经枯竭。很多人第一次上战场之前都是一副急不可耐,不惧生死的模样,真的在子弹横飞的战场上经历过,见到前后左右的同志受伤倒地,听着身边同志们发出的惨叫,听着敌人方面的大炮轰鸣,很多人的那点子胆气很快就被剥夺干净。
如果不是清军主动出击,如果不是仓促组织起来的最后一波敢死队误打误撞的侧击了出击的敌人,如果带队的不是秋瑾……,陶成章每次想到这些,心脏就仿佛堕进冰窟,浑身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寒意。如果没有这些准备,这次杭州战役光复会只怕是输定了。
杭州战役好歹是胜利了,战后的光复会绝对承担不起缺乏治疗而导致的大量死亡。这些人可都是光复会真正的敢战之士。
一行人心里头有千言万语,却没人敢提再说什么。除了陶成章和徐锡麟之外的干部们在战前说过太多的大话,对人民党表示过太多的敌意。人总是要给自己留点廉耻的,在去安徽求援的路上,这些人无论说什么都是在打自己的脸。
杭州城内现在一片冷清,原本繁华的街道此时空空荡荡。装着胆子开门的店铺也没什么顾客。偶尔经过的药铺,或者医生坐诊的门脸,都能到被强行打破砸烂的门板,或者铺面的铺板。到大队骑者穿街而过,市民们脸上都变得紧张起来。根本没有“光复”后普天同庆的喜悦模样。
一行人到了城外官道,大家勒住了马匹,徐锡麟着陶成章憔悴疲惫的神色,心里头也是很不忍。陶成章几年前破衣敝屣奔走于浙、闽、皖各地联络革命志士。他经常以麻绳束腰,脚穿芒鞋,奔走于浙江各地“每日步行一百一十里,不辞劳苦”。杭州离他家仅一水之隔,他却“四至杭州而不归”。有一次,抵达杭州时已经是腊月二十六,魏兰劝他回家过年,他答:“幸老父犹健,家计无忧,一至故乡,恐被人情牵累,不能复出矣!既以身为国奔走,岂尚能以家系念耶!”
而那时候,陶成章却是精神抖擞,态度昂扬,哪像现在这样憔悴过?徐锡麟说道:“陶公,就送到这里吧,你也不要太辛苦了。”
陶成章虽然形容憔悴,神态间却有着一种以前没有的稳重。他点了点头,思索片刻才开口说道:“焕卿,你见到陈克一定要带上这话,若是陈克肯派医生前来,无论救得或者救不得,我光复会绝无怨言。他日若得再见,我陶成章定然亲自拜谢人民党出手相救的恩情。”
徐锡麟有些意外,这话其实陶成章已经对自己说过。不过转念间徐锡麟已经明白,这话其实是对同行的光复会同志说的。
又点了点头,徐锡麟郑重答道:“我一定把这话带到。陶公,就此别过。”
↑返回顶部↑